《海上的天籟》  凱倫貝克  -- 藍魔鬼 --

 

 

深夜，廣大的海面被染上一片黑，黑得就像黑洞一樣，不知何時會將一切吞沒。在這深成、寂靜的大海上，有著那麼一點光。那是漁船，被海流帶得有些遠，因而晚歸的漁船。

　　「船長，不去睡一下嗎？」漁船上很安靜，或許是因為今天突如其來被海流帶走的意外讓幾乎都是菜鳥的船員們嚇得雙腳發軟，當終於回到航道時大家都累癱了的關係吧，現在船上沒幾個人醒著。

　　「不了。」抽著菸的船長，淡淡婉拒副船長的好意後，又轉回原本望著海沈思的姿勢。

　　副船長也沒表示什麼，逕自走到船長身邊，從口袋摸出菸及打火機，點了菸後也抽了起來。

　　兩人沈默了好一段時間。副船長受不了這尷尬率先打破沈默。「這附近好像是人魚的棲息地呢。」

　　船長瞥了他一眼，緩緩吐了口煙，輕哼了聲，明顯的，對那句充滿矛盾的話感到嗤之以鼻。

　　副船長有些害臊得澄清。「呃、我聽朋友說的啦......他說他待的船曾經碰過人魚，只有他奇蹟似的活下來。他說在一片漆黑的海上，會突然傳來美妙的天籟，之後等大家回過神來船已經撞成碎片，而他們跟著那些碎片在海面上載浮載沉了。」

　　「......嗯。」船長的表情和語氣還是充滿懷疑。

　　「後、後來，他看到他的同事一個個沉了下去，他潛下去一看，就看到了人魚。淺紫色微捲，垂在半頸的髮，身上有海藻纏繞，尾巴是藍色的，但尾端是半透明的黑色。在他震驚著時，那個人魚又扯了個人下來，將人拉至面前吻了下去。那人一直在掙扎，可是在人魚的嘴碰到他的那一瞬間就猛然停止了所有動作。他們的中間冒出個白白的東西，然後全被人魚吸了進去。然後人魚像丟垃圾一樣的把那人丟下，又去扯令一個人了，而那人就跟那些船骸一起沉下去了。他看著看著，越來越害怕......之後的記憶就直接跳到他在救難船醒來之後的事了。」

　　「哈，還真是個有趣的故事呢！」船長哈哈大笑，隨手將菸一丟。被拋出的煙蒂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往海裡落去。

　　「誒、」怎麼可以亂丟垃圾！副船長連忙伸手去攔，但很遺憾的只勾到邊邊，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落入海中。

　　「咦？」在煙蒂落入海中，零星火光熄滅前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什麼......？

　　就像百貨公司突然響起的廣播聲，那個歌聲突如其來在某個地方響起。

　　副船長幾乎是下意識的遮起耳朵。看向船長，原本要回房的他此時卻著了魔似的朝控制室奔去。不過這舉動是多此一舉，控制室的船員已經自動朝歌聲來源處駛去。

　　連忙找了耳塞隔絕聲音後，副船長急忙跑去控制室。當他一踏進控制室，船「轟！」的猛烈震動，所有人站不住腳，通通摔了個狗吃屎。

　　「觸礁了......」副船長喃喃地說。現在還來得及，把他們喚醒還能用救生艇逃走。

　　可是船長搖搖晃晃的起身後，居然又控制船朝一個地方全力開去。

　　「轟！」的第二聲。船身整個傾斜，一群人承受不了地心引力，紛紛往低處掉。在低處，是黑漆漆的海水。

　　船下沉的速度比想像中快。但除了副船長以外的人都順其自然的任自己落入海中。

　　副船長死命地攀住船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海水吞沒。透過海面下偶爾透出的白色光芒，他清楚看到一個人形魚尾的影子，這更加深他的恐懼。

　　終於，他離海面剩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此時一個生物從海裡跳了出來，落在他身旁。

　　副船長愣愣望著這個生物，嘴巴一開一闔的說不出話來；這生物也望著他，眼神充滿玩味。他有著淺紫色微捲，垂在半頸的髮，身上有海藻纏繞，尾巴是藍色的，但尾端是半透明的黑色，這生物跟他朋友形容的一模一樣——

　　「......男的？」這是腦袋一片混亂的副船長迸出的第一句話。不是說人魚都是女的，還是這人魚真的發育不良過頭？

　　人魚露出淺淺的微笑，伸手將他的耳塞摘掉，然後拉著他的手到自己胸前。

　　「要確認嗎？」語氣充滿戲謔與挑逗。是個聽起來非常舒服的男中音。

　　「不、不用了。」連忙將手抽回，臉莫名地躁熱起來。

　　害怕的情緒很神奇的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去約會般的緊張感。

　　「真可惜呢，原本我還想讓你在無意識中死掉呢。」人魚歪了歪頭，說出的語氣過於輕快平常，他一時沒理解他話中的意思，直到他的脣覆了上來。

　　「！」不過在他理解的那一瞬間，思緒便永遠中斷。

　　「像你的同伴們那樣什麼都不知道的死去，不是很幸福嗎？」人魚扔下靈魂已被吸走的副船長，輕聲嘆道。

　　隨著船完全沒入海中，人魚哼著歌也隨之消失了蹤影。

　　海水兀自拍打著礁石，在萬籟俱寂的海上，成為唯一的聲響。